月兔鮮奶糕

目前主食一燐和景刃,只寫HE,不寫BE,隨緣更新

(雙黑)Rolling In The Tune<中篇下>

師生梗,年下

天才少年宰X鋼琴家教中

~愚人節和期中考前更文(倒

~感覺lofter大神有點抽QQ

~後篇保證甜,黏牙的那種

~看到大家的留言覺得很開心,其實最初寫這篇文就是希望能感動人心,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被感動到呢?

~到這裡整個故事的架構都很明朗了,伏筆也都浮出水面了,大家有沒有猜到呀?

~最後一樣希望大家喜歡,給我可愛的小紅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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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今夜秋高氣爽,長路漫漫,孤零零的燈火繾綣磚道與人影。身形相仿的兩人相偕行路,背後陰影緩緩拉長稀淡,漸漸交纏、模糊。

  猛不防,其中一人停下腳步,促使另一人疑惑的回頭。

  「怎麼了,中也?」

  落在後頭的中也壓低帽沿,表情游移不定,「你真的……要放棄?」他抿唇,不確定自己支持少年的作為是否正確。

  太宰笑了,「明明是很好的機會,你想這麼說,對吧?」他手隨意插在口袋內,臉頰沾了點路燈昏黃的光暈,那是令游子思鄉的暖色,也是令決絕之人遲疑的色彩。

  「但是,對我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?」太宰低頭輕聲道,比起回答更像是在說服自己,「我自始自終,想要的東西從未改變啊。」

 

   傍晚時分,少年禮貌卻堅定的拒絕猶如重磅砸在眾人心頭,全場一片錯愕,詭異的寧靜後是一陣爆炸開來的軒然大波。

  女王也愣住了,似乎沒想到有人會拒絕這比金銀還珍貴的機會,而不遠處的中也雖然早有預料,但驟然聽見太宰的回答仍不免皺起眉頭,有些侷促不安。

  周遭斥責和譏笑的聲浪不斷撞擊涼亭,然太宰仰望女王的眼神沒有任何動搖,落日餘暉點亮他的眸色,閃閃動人。

  片刻後女王掩嘴笑了起來,熄滅所有聲音。

  「哎呀~真是太像了。」她瞇眼掃視眾人,帶著壓迫的氣息,最後落到中也身上,「和你當時拒絕為我留下一模一樣,可不是嗎?中也。」

  中也垂首沒有回答,女王倒是愉快地以食指抬起太宰的下巴,銳利地直視那雙眼睛,「多麼純潔無瑕的眼眸啊,不染汙穢、光彩鑑人……這是被細心呵護在城堡內的珍寶才有的美麗,你擁有一群深愛著你的人們呢。」她修長的手指朝中也和夫人的方向撇過,而後放開太宰,坐在大大的主位上閉眼深吸一口氣,換上和藹的笑容說道:「我很喜歡你,但也沒有逼人就範的嗜好,如果你反悔了隨時能再來。」

  聽到這句話,在場所有人無不鬆了一口氣,原本恐怕忤逆女王會招致的腥風血雨被簡簡單單的揭過,許多人將此歸功於中也,因為女王對太宰的寬容一如當年對待中也。

  「不過,」女王突然出聲,懸起眾人的心,

  「記好了……你這雙眼睛終究不為世間所容。」她淡淡道。

 

  女王的話語如晚鐘迴盪,餘音嫋嫋。中也仰頭望比柳葉纖細的銀月,內心莫名的惶惶不安。

  「中也?」太宰喚他,「接下來該怎麼走?我沒去過森先生家。」

  「前面右邊的小巷子轉進去就到了。」他心不在焉的回道。

  因為下午的鬧劇,夫人氣得差點昏厥,連理會他們都不想,兀自搭著馬車回去了,這使得他們倆被迫有家歸不得,幸好中也想起森鷗外的家正好在首都附近。

  森鷗外,他的贊助者,太宰的義父,本職是一名醫生,同時也是他促成和太宰的相遇。

  真是孽緣。中也嘆氣。

  夜已深,還在街上逗留的只剩他們倆,前方巷子幽暗,太宰率先踏入,正準備跟隨的中也忽然察覺不對勁。

  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,儘管努力放輕,仍躲不過鋼琴家敏銳的耳朵。

  「誰!?」他剛要轉身,強大的力道猛地將他推入巷子,撞上太宰的背。

  「總算逮到你們了!該死的雜碎。」耳熟的聲音自身後響起,是梅德森家的少爺。

  中也狼狽的摔倒在地,太宰連忙轉身去扶他。逆著光,梅德森少爺的臉有大半隱在黑暗之中,他身後跟著一大批人,全都散發來者不善的氣息。

  「你們想幹什麼?!」太宰防備的瞪著眼前的人群,但從沒遇過這種事情的貴族小少爺即使口氣再兇狠,也只是色厲內荏。

  他全身上下都不受控制的顫抖。

  而這樣的他被拿著武器的魁武人們嘲笑。

  中也撐著牆起身,伸手將太宰護到身後,眼神犀利。「梅德森少爺這麼晚跟蹤我們,總不會是想探討琴藝吧?」他語氣冰冷,餘光觀察四周環境。

  實力不濟被打敗就懷恨在心,他看過太多了,以前也遭遇過不少,如果只有他一個人趁亂逃掉不是問題,可如今……

  身後的少年即使害怕也依舊待在他身邊,沒有驚叫著逃開,就貴族而言挺優秀了。

  必須爭取時間,至少讓太宰有機會去求救。

  「探討琴藝?!別開玩笑了!」梅德森少爺表情陰狠,看他們的眼神充滿怨恨,「不過是偶然被女王陛下看上的走狗,居然還得意得搖起尾巴?本少爺才不承認你們那垃圾家族,還不快給老子滾出首都!」他一激動,什麼貴族的優雅通通丟掉,後頭的人們也蠢蠢欲動,揮動手中的武器。

  中也看勢頭不妙,正想低聲囑咐太宰要他跑開,還沒開口,太宰卻主動撥開他的手,往前站到梅德森少爺面前,和他大眼瞪小眼。

  「你憑什麼嫌棄我們家族?就算沒落也是貴族,尚且我今日也證明了自己的實力,至少比你們梅德森厲害,我們是平等的,你應該道歉!」他義正嚴詞道。

  聽到這番話,梅德森少爺先是愣了下,接著發現新奇事物般捧腹大笑起來:「哈哈哈!本少爺應該道歉?我們是平等的?哈哈哈哈哈哈──好久沒聽到這麼好笑的話了哈哈哈──」

  他的反應讓太宰皺眉,無法理解自己說錯什麼,而中也站在他身後,默默嘆氣。

  「你這小鬼是被養在深閨裡的大小姐嗎?平等?!本少爺告訴你吧~身分不過是張門票,是權力鬥爭的入場券,誰站到頂點誰才有資格說話!」他嘲諷的指著太宰,「你們這種早八百年前就被淘汰的家族怎麼可能和我們鬥?嗯~曾經有機會的,不過你自己扔掉了嘛~真是愚蠢啊。」他輕蔑道。

  這話說得太宰不知所措,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些話。從小到大他接觸到的上流貴族稀少,大多是和他們同階層的家族,心血來潮聚在一塊兒相互取暖,談笑之中多是無關緊要的風花雪月,他還寧願將時間花在鋼琴上。

  社交事務一向由夫人處理,他只負責偶爾露個臉證明存在,況且他一心嚮往自由,根本不在乎貴族間的紛紛擾擾。

  腦海一片空白,以往學習到的貴族禮節、騎士精神根本不能付諸實踐,內心衝擊可想而知。

  中也看不下去,出聲道:「既然梅德森少爺看不上我們這些賤民,我們也沒有要繼續待在首都,是否能先行一步?」

  「呵呵,沒那麼簡單,」梅德森少爺使了個眼色,人們紛紛朝他們逼近,「斬草要除根,放任有威脅的存在可是愚笨的行為。」他下指令:「給本少爺教訓他們!」

  「等等──」太宰張手擋在中也面前,「你們打我一個吧!和中也沒關係!」

  「太宰……!?」

  眼看棍棒就要朝太宰揮下,中也連忙以身體護住少年,緊緊將他擁在懷裡,把背部毫無保留地送給人們,隨即所有攻擊落到他身上。

  「中也!」仰躺在地被壓著,聽著中也的悶哼,太宰著急想掙脫,但中也抱得很緊,幾乎是用力掐著他,明明彼此身形相仿,卻如厚實的盾牌堅固守護著他,無任何破綻。

  這一刻,太宰忽然想起女王說過的話。

  他擁有一群深愛著他的人們。

  「快住手!你們不要打了、不要打他……」他幾近哀求的呼喊動搖不了人們,拳、腿和武器如雨點漫天而來無法閃躲,太宰眼睜睜看中也被打得吐了血,卻始終沒鬆開護住他的手。

  為何會變成這樣?為何什麼也做不了?為何連保護愛著自己的人、這種最基本的事也做不到?

  他受不了這種無力感,他要保護中也!

  混亂中有武器不小心掉到附近,是一支鐵製耙子,太宰賣力伸手勾到它,使勁揮向其中一人,鐵爪刺進肉裡的觸感由手柄傳上來,讓他噁心不已,但依舊緊緊抓住唯一的武器,腦海中彷彿有火焰燃燒,燒毀僅存的理智。

  瘋起來不要命的人向來是最可怕的,太宰掙脫中也,狠狠的朝人群反擊,即使被踹倒、被擊倒也馬上爬起,然後回敬過去。

  他每一擊不見血不收手,原本只打算給點教訓的人們被這股狠勁驚到,一不留神被太宰鑽出空隙,來到梅德森少爺面前。

  「喂、你、你冷靜點!」眼前的少年感覺不到疼痛似的,原先整齊的襯衫又皺又破,上頭還有零星紅點,他額頭上的傷口滲著血,白皙的皮膚上到處都是紅腫和瘀青,看上去相當嚇人。

  太宰一跛一跛緩慢走近梅德森少爺,他眼神狠辣,彷彿獵食中的野狼,耙子在地上拖行拉出刺耳的聲響,梅德森少爺背脊一片冰涼,不禁節節後退。

  殺了他、殺了他、殺了他、殺了他、殺了他……這念頭在太宰腦中不斷咆哮怒吼,掩蓋所有聲音,他覺得眼前世界一片腥紅,渾沌中手慢慢舉起鐵耙子,他看梅德森少爺,像看一個死人……

  然後世界靜止了。

  回過神來,一隻手擋住耙子,耙子上銳利的鐵爪穿透掌心,鮮血汩汩流出就像夏日喧鬧的小河,那是隻戴黑手套的手。  

  「笨蛋……別做傻事啊。」中也氣息不穩,臉上毫無血色,另一隻手吃力的搖了搖太宰的肩膀。

  太宰一瞬間驚醒,手觸電般鬆開耙子,失去支撐的耙子摔到地上,發出沉重的響聲。

  脫離異物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,中也一聲痛呼跪倒在地、冷汗直流,沒受傷的右手勉強壓住左手試圖止血,但沒什麼功效。

  梅德森少爺一行人原本只打算簡單教訓一下兩人,沒把事情鬧大的意思,畢竟他倆都是女王青睞的人,可不能做得太過火。

  「這、這和我可沒關係!」意識到不妙的梅德森少爺丟下這句話,帶著人匆匆的跑了。

  留下傷痕累累的兩人在暗巷中。

  天空不知何時烏雲密布,遮住皎潔月光,夜色如墨。

 

  森鷗外開門時被難民模樣的兩人嚇得不輕,連忙把他們拉進屋內,抓起中也的手迅速又專業的進行急救措施。

  中也整個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椅內,冷汗浸濕破爛的襯衫,臉色蒼白,不時低低喘著氣,太宰安靜的陪在他身邊,協助森鷗外處理其他位置的傷口。

  幸好左手的傷口順利止血,森鷗外上藥後用繃帶仔細包紮,又拿來一套乾淨的衣服讓中也換上,才收拾一地染血的繃帶、醫材,對太宰招手後兩人步出房間。

  進到另一個稍微遙遠的房間,森鷗外擺手讓太宰先坐下,太宰卻抓住他的袖子,「中也的手……」他神色慌張,全身沐浴在愧疚和恐懼中。

  森鷗外拍開他的手,取出奶粉替他泡了杯牛奶,「你的傷口也要處理,趁這段時間把事情說一下吧。」他將牛奶遞給太宰。

  熱呼呼的牛奶散發著濃郁的香甜,也讓他神經鬆懈下來,這一鬆懈所有疲憊和疼痛就爭先恐後的湧上。

  他到底只是個十三歲、不諳世事的貴族少爺,今晚的經歷如同一場惡夢,他乖巧的坐到椅子上,強逼自己用冷靜的音調把所有事情平淡的描述一遍。

  說到中也如何傷到手時,他忍不住渾身顫抖,怎樣也抑制不住翻騰的情緒,「都是我害的、都是我的錯……」他雙手抱住腦袋,無助而倉皇。

  「行了。」森鷗外放下藥瓶,捏捏他的臉頰,「因為有即時處理,應該能恢復良好,雖然傷到神經不過對日常生活不會有太大影響。」他話鋒一轉,「但要像以前那樣彈琴是不可能了。」

  本來聽前半段稍微安心的太宰被最後那句話擊落谷底,手是鋼琴家的生命,他扼殺了一位鋼琴家的生命!

  「為什麼……」他垂頭,十指緊抓著衣擺,一顆顆淚珠不受控的落下,眼前霧濛濛一片,「我只是……想要自由而已啊……明明好不容易……」內心彷彿被撕裂,比起身體,絕望、自責、怨懟……種種負面情緒匯集成的痛掏空心臟,似萬蟻食心、似飲針千根。

  他猛地抬頭望森鷗外,「難道我錯了嗎?因為我追求不該擁有的事物,所以中也才被波及的嗎?」他泛著淚光的眼滿是脆弱、迷茫,如春冰隨時都要瓦解。

  「追求本身並沒有錯喔。」森鷗外微笑,「正因為你們曾經如此相似,我才安排讓你們相遇,就是不知結局會如何。」他聳肩,有點意外的說:「只是沒想到中也這麼寵你,該說是溫柔還是縱容嗎?把你養的如此天真無邪、不通世間險惡。」他眼睛瞇成一直線,「不過,也是時候長大了。」

  面對太宰迷濛的目光,森鷗外掛著淡淡的笑容說道:「你現在就像一隻可愛的、弱小的黃鶯,被囚在美麗的金絲籠中任人賞玩,無力反抗,人人一指就能掐死你。」他的笑容裡沒有絲毫笑意,唯有森寒的冷酷,「但是,沒人能用金絲籠困住一隻兇猛的老鷹。」

  「你所唾棄的權力,是滋養利爪和羽翼的養分,當你能將金絲籠踩在腳下時,將沒有任何人能阻撓你。」

  森鷗外說完後轉身離去,房內太宰低著頭、拳頭緊握,燈火明明滅滅,照不清他的表情。

 

  即使經過治療傷口依舊疼痛難耐,中也躺在房間內的病床上,為分散注意力胡思亂想,小時候家裡那架黑色的鋼琴、第一次到達首都的時候、被女王稱讚的時候……最後他想起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學生。小心抬起左手,繃帶緊緊纏繞,那孩子肯定相當自責吧?不會在哭鼻子吧?

  說實話,他也想不到自己在乎他到這種程度,雖說保護學生是老師的義務,但潛意識中不希望看到他受傷,希望他一直保有那分得來不易的純真,永遠都不與世俗同流合汙,永遠都勇往直前、義無反顧。

  女王說的沒錯,太宰這雙眼睛終究不為世間所容,太乾淨、太純粹、太美好的事物總是易折的。

  沒有及時矯正他的觀念,自己要負很大的責任,他總在欲言又止中選擇沉默,最終自食惡果。

  至少受傷的不是那孩子,否則他難辭其咎。

  左手仍隱隱作痛,他自知今後或許再難馳騁於琴鍵之間,心裡卻莫名輕鬆下來,就各種意義而言。

 

  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,換過衣服的太宰提燈站在門外,躊躇著該不該進入。

  看他少見的窘迫模樣,中也無奈地開口喊了他的名字,嗓音帶著沙啞。

  「中也,我……」太宰走到床邊,喪氣的垂著頭,像隻做錯事等待主人發落的幼犬。

  沒等他道歉,中也用右手揉揉他的頭髮,觸感良好,多少減緩他的不適,「沒關係的,不需要自責。」

  「可是中也的手……」

  「無所謂,本來隱退後我就不打算碰琴了,你是例外。」他平淡的說。

  太宰露出困惑的神情,其實他一直都很好奇中也的過去,女王、森先生都曾提過,但誰也沒明說,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問。

  看他糾結,中也笑了,帶著點點疲憊和苦澀,他拍拍床鋪要太宰坐過來,「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。」他望茶几上飄搖的燭火,目光悠遠。

 

  中也出生在偏遠的小鎮內,民風純樸、可愛,他父親是外地人,來到這裡與他母親結婚,然後生下他。

  父親擔任鎮上著名酒吧的鋼琴家,有時候中也會跟著去,看那些居民為他父親歡呼、鼓掌,看他們飲酒狂歡。

  不過比起鋼琴,和其他小孩結伴撒野顯然有趣得多,他們把泥巴糊在鄰居的白牆上,把抓到的青蛙偷塞到婦人們放洗好衣物的竹簍中。

  幼稚到極點。中也評價。

  好在大人對小孩子總是寬容的,隨便打一頓就過了,他父親也不像城裡那些有錢人家,逼著他學鋼琴,他也就成天混水摸魚,怎麼開心怎麼來。

  他父親有一個夢想,就是成為女王專屬的鋼琴師,中也不太懂,只是母親會抱著他坐在父親身邊,聽悠揚的琴聲,一起哼著調子,談未來和夢想。

  這段時間非常幸福。

  而這一切在父親過世時戛然而止。

  那是一個普通的清晨,父親的遺體被發現在河流下游,前一天晚上下了整夜的雨,眾人猜測是在酒吧喝了酒後失足墜河。

  母親再也沒笑過,她愈來愈沉默,最終成日不發一語,目光時常渙散,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

  中也扛起了家中經濟,他四處打零工,原先這樣微薄的收入也能勉強支持下去,直到母親患了病。

  昂貴的藥物根本不是送報紙、牛奶這種收入負擔得起,他本想賣了父親唯一的遺物──家中那架滿佈塵埃的鋼琴,但來接收的人一碰到琴,安靜的母親忽然歇斯底里起來,拿著竹掃帚將那些人通通打了出去。

  為安撫母親,他隨手彈了父親創作中最簡單的一段曲調,母親居然笑了。

  只有他彈琴的時候母親會露出癡傻的笑容,但對他而言,這是生活下去最大的動力,他開始學習鋼琴,從父親遺留下的諸多泛黃樂譜中摸索,不斷不斷練習,回憶父親以前的演奏,絞盡腦汁重現,利用工作之餘賣力練習。

  好在遇見從首都來出差的森鷗外,森鷗外給了他一筆錢,讓他能全心全意練琴,於是他投入鋼琴世界中,手指漸漸佈滿繭子,他並沒有過人的才華,他有的只有異於常人的毅力和努力。

  母親的病情隨他琴藝的進步緩慢好轉,人也開朗了起來,忽然有一天她清醒了,認真地請求他:「中也,替你父親實現夢想,好嗎?」

  所以他帶著母親隨森鷗外來到首都,寄住在森鷗外的家中,母親因水土不服病情又加重了,但依舊要中也堅持下去。

  中也並不喜歡鋼琴,他只希望母親開開心心,像過去父親還在的時候,他希望自己能像父親那般替母親帶來快樂。

  總算,在實力與森鷗外的推薦下他入了女王的眼,得到從未想過的地位和榮耀,皇族御用的鋼琴師啊!多麼了不起!他永遠記得那天返家時母親燦爛的笑容,就像雨過天青的彩虹那般絢爛,她抱著他訴說她的喜悅,說有多為他感到驕傲。

  一切都要美好起來,恰似隆冬過去後的春天,中也這麼相信。

  隔日,母親被發現在床上,吞食過多安眠藥,渾身早已冰涼。

  她自殺了,帶著滿足的笑容。

 

  「我一直在想,我到底算什麼?」中也倚著背後柔軟的羽絨枕,語調惆悵、憂傷,「我所追求的不過只是個笑話,我所努力的一切自始至終都是空想。」他扯出一個笑容,但這笑容承載了過多哀痛,反倒令人心疼。

  「所以我隱退了,反正我的鋼琴、這雙手,都已經不被需要了。」他眨眼,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這麼沿著臉龐滑下,他用右手拂去,但更多淚珠湧出,如斷線珍珠。

  「中也,你別哭啊……」太宰慌了手腳,中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始終是高大、強悍的,從容不迫而自信過人,然此刻的他看起來是多麼脆弱,蒼白的臉蛋因為哭泣染上紅暈,凌厲的眉眼柔和下來,蔚藍的眼眸滾著瀅瀅淚光,傾訴委屈,他抬起右手擋住眼睛,不想被太宰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。

  「笨蛋……我才沒有哭……又不是小孩……嗚……」他聲音哽咽,卻倔強的不願承認。

  這樣的中也說不出的可愛,太宰呆愣地想。。

  「嗯……中也不是小孩子,不會哭。」他試圖安慰中也,學母親小時候安撫他一樣,將手放在中也楓糖色的頭頂上,摸小動物似的來回撫摸。

  這個觸感……他好像理解大人為什麼都喜歡摸他了。

  「別亂摸,沒大沒小……」中也被他的動作給氣笑了,不過並沒有躲開他的手。

  「……中也,」太宰將中也捂眼睛的手拿下來,直視他濕潤的眼睛,沉下聲音,很認真的說:「為我彈琴好不好?中也,為我一個人演奏就好,就算只有主弦律也好,我可以成為你的左手,由我來替你伴奏。」他的眼神如烈火,一路燃進中也眼裡,把裡頭的死灰復燃。

  他說的話以他的年齡來說有些滑稽,但架不住那認真的態度,中也知道他是認真的,他的眼神有讓人屈服的魔力。

  比起從前,似乎又有哪裡改變了。

  「……笨蛋。」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淚又止不住了,中也報復似的揉亂太宰的頭髮,惹得太宰一陣哀號。

 

  等情緒稍微穩定,中也跟太宰說了許多家鄉的趣事,包括農村的孩子都玩些什麼、有哪些平民美食特別美味,以往聽到這些太宰都會興致高昂,央求他多說一些,但此時他卻一陣沉默,讓中也覺得不太對勁。

  「太宰?」

  少年露出悲傷的神情,搖頭說道:「不,中也,我不走了。」

  中也震驚得無以復加,他知道太宰對自由有多執著,就像他過去那般狂熱,可為何現在……

  「中也真溫柔,能包容我的任性到現在。」太宰苦笑,「但是森先生說的沒錯,我該長大了。」

  「你……」中也複雜的看他,此刻,他知道少年的純真已不復存在,他終究選擇染上俗世的色彩。

  內心失落莫名,像是有什麼逝去了,永遠地。

  「因為我身邊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啊。」太宰掰起手指,「中也、母親、管家大叔、女僕姐姐……我也必須正視自己的責任,保護好你們。」他微笑,甜蜜而哀愁。

  他真的長大了。

  中也憂喜摻半、五味雜陳,半晌,他幽幽地嘆息,「罷了,隨你吧。」

  他疲累地闔上眼。

  一雙手握住他的右手,迫使他睜眼。

  「等我好嗎?中也。」太宰乞求的看著他,和那晚求中也帶走他一樣的眼神,一樣是那種他難以抗拒的眼神。

  「等我長大後就去找中也,那時候我們再一起彈琴,然後中也教我釣魚、種白菜蘿蔔、玩捉迷藏,我們再也不要分開,好不好?」他緊握中也的手,深怕他拒絕,整個人都微微顫抖,「求你了,『老師』。」

  這是他第二次喊中也老師,別於首次出於挑釁意圖,這次他語氣中只有濃濃的撒嬌意味。

  「嘖。」中也別過頭,臉頰泛起可疑的駝紅。

  「別讓我等太久。」他彆扭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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